冰可乐要冬天喝

someday you will find me

北海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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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涩琪x裴珠泫

伦敦爱情故事


风很大的那天

  

1.

  我其实不太喜欢伦敦的雨天。它太阴沉又太持久,不似首尔总是一场大雨倾盆作罢。如果是在下雨还要加班在警局找新闻的夜晚,我会更不喜欢它。

  但我遇到姜涩琪就偏偏是在这样一个雨天。

  那天的雨从早下到晚,像在乌黑的云层开了怎么也关不掉的水龙头。

  我抖抖手里的伞就收起来放在了警局廊道里的伞架上往里面走。

  如果有选择没人会在这样的雨天进出警局找新闻,但没办法的就是,这是记者的天职。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会叫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可以早早收工。

  今天也是这样。想想也知道,谁会在下的叫人心烦的雨天惹是生非。

  于是我一边合计着晚上和金艺琳搞什么宵夜一边向帮忙的警察道谢,准备溜之大吉。

  姜涩琪是在这个时候进的警察局。不过我开始没怎么在意,看他们脸上挂着彩我觉得充其量就是几个毛还没脱干净的小屁孩打了一架。

  我其实有点近视,等我眯着眼过去才注意到里面有个背着吉他的,还有一个张扬的小红毛长得很像韩国人。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会让人变得感性热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异国同胞情深的戏码给了我自来熟的勇气,反正我就放下了包直接走了过去。

  “korean?"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摸着缠着绷带的手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如果这里没人,我一定会丢下一句ic然后让自己消失在雨里。我看着她眨眼的表情,觉得是要为自己的莽撞和冲动收一地的尴尬。

  “内。”但她下一秒换成了韩语,回答了我。

  我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坐在了她旁边,把关爱同胞的精神发扬了个彻底。

  "犯什么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喏,”她把左手拿过来给我看,“打架了。但我其实没打,我是劝架的,被不长眼的人无差别攻击了。不过这样我得有两个星期打不了鼓了。”

  “嗯?你们是乐队吗?”我愣了一下,但想到刚才进门看到的吉他,一来二去也就说得通了。

  “对啊,不然...."

  “姜涩琪?”

  她话没说完被喊她去做笔录的警察截了话头,给我留下一句bye就起身拐进了办公室。

  我看着她进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窗外没完没了的雨,时针咔嚓过了十二点。

  这个时间地铁和公车应该都停了,想到这我忽然佛性大发抱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态,拿出了笔电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等她。在哪加班又不是加。

  姜涩琪长得一副乖乖的样子,也确实没干什么,出来的时间不算晚,只不过没犯霉运看守所一夜体验,但出来的时候也将近一点了。

  “你怎么还在这啊?”姜涩琪看到我有些诧异。

  “这么大的雨,这个点也没车了,你怎么走?”我扬扬下巴跟她示意了一下外面的雨。

  “那也没办法,我再想想办法喽。”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对着门口皱了一下眉头。

  “姜涩琪?”我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那么走吧,送你一程。”


  那天我把姜涩琪送到了她住的公寓楼下。

  我觉得她一定很好骗,也或许是因为车里开了很足空调而我又恰好长得骗术到家,三言两语我还什么都没问她就把自己交代了个彻底。

  “但是,医学生也有时间玩乐队吗?”听到她说自己在大学里学牙医,我没忍住跟她刻板印象了一下。

  “其实也还好,挤挤总有的嘛。”

  “姐姐,要不要加一下kkt?”临下车的时候她扭过身来对着我,就交换了一下电话和kkt。

  “要不要带上伞啊?”我看着到楼门其实还有段距离,就向后伸手从后座取了伞,“车上还有一把。”

  “不用,有人接我?”

  我从车窗看过去,才看到有个女孩站在车旁边举着伞。

  “室友?还是女朋友?”

  “室友,也是韩国人,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我看着姜涩琪钻进雨伞消失在楼门才踩了油门慢慢往家里蹭。这样的相逢难得却又再平常不过,对我而言也只是日行一善。

  但伦敦太大了,那天之后我再没想过会见到姜涩琪,也就是社交动态里互相点个赞的关系。

  可生活是概率的游戏,会把所有的假设推翻。比如,在我把姜涩琪这么个人早就掩盖在忙碌的工作里的时候,她又突然出现。



2.

  再见到姜涩琪是在一家酒吧里。

  喝酒实在算得上是人类的一种艺术。尤其是在这种休假前的夜晚,摇晃着的冰块的裂痕被照在暗灯下。

  我拉着金艺琳头也不回进了酒吧的门。

  但在昏暗的灯光下照着的不是冰块,是姜涩琪。

躁动的摇滚乐要把房顶掀翻了,我一抬头,瞥见架子鼓后那一头显眼的红毛。

  姜涩琪看到我了,走神地歪着头跟我打了个招呼。

  “认识?”金艺琳坐下来问我。

  “嗯,以前帮过她个小忙。韩国人。”

  “姐姐,”我和金艺琳喝酒的档口姜涩琪凑上来坐在我旁边,“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休假啊,出来遛遛。”她笑的灿烂程度超过了头顶的黄色灯光,“你在这驻场?”

  “对啊,我们乐队在这,不过我明天就不来了,”姜涩琪招呼酒保要了杯马天尼,“我打算后天出去玩。”

  “姐姐。”

  姜涩琪喊我的时候嘴角比刚才扯的更远,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有别的计划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只有我和我室友,你要来的话可以带上你朋友。”

  我那天思来想去没懂我是怎么被加入到姜涩琪的旅行计划的。只记得在我要解释金艺琳是我表妹前她先我一步笑着对姜涩琪说好呀带上我一起吗。

  金艺琳其实是一个特别可怕的社交怪物。


  其实直到我坐在去设得兰群岛的飞机上也没理解金艺琳为什么突然和姜涩琪混熟了。

  “你出门怎么不查天气预报。”我把行李箱放在订的灯塔民宿里,看着外面骤然变化的天气,对姜涩琪说。

  “啊,是我的错,那我们今天干什么,等明天天气好了再出去喽。”

  我想了想,然后回头跟她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投影仪。

  “看电影。不然打扑克吗?”

  我也不知道金艺琳是什么时候和姜涩琪舍友孙胜完勾搭上的。反正在我们对着几乎要穿透玻璃的雨水发呆时,金艺琳已经搂着孙胜完说要一边打伞一边逛。

  我发现姜涩琪总是很迟钝又好说话,在金艺琳提议完之后她就乐呵呵地跟在后面喊我出去一起,我也只好跟随。

  在英国生活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阴翳的天气和冰凉的温度,但坦白讲在下雨天的小岛街道漫无目的的游荡,还是第一次。

  “我来打伞吧,”姜涩琪裹紧牛仔外套走在我身边,对我笑着,“我高一点。”

  “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在英国的最北。”

  “我们现在可以跳下海,一直游到北极去。像北极熊一样,啊,如果我的脚上有螺旋桨就好了。”

  姜涩琪在和我打伞并行的时候一直不停地说话,声音混在雨水敲打在古旧的石板路的声响里。

  天色被雨水遮盖,因为一开始便是暗沉的,便也没觉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直到姜涩琪说话的时刻街边的路灯开始亮起来,我的肚子也跟着一起咕咕叫。

  “呀,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边是不是有餐馆。”金艺琳听到我说的话扭头指着不远处亮起来的招牌。

  什么时候能不被天气捉弄呢,一直平静的凄冷的风偏偏在我们要钻进小小的餐馆里时刮起来,夹杂着大西洋水汽凝结成的雨直直扇在我的身体上。

  伞也在这个时候缴械投降,被风掀翻,姜涩琪紧闭着眼睛,扭身朝向我挡住了骤雨。

  我在我们之间的距离逼近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像鼠尾草被浸泡在海盐中,加了地球上各地的风做佐料。

  “快走。”

  她睁开双眼,拉住我的手跑进了门。

  而我的思绪像被留在了门外。

  人会在什么时候闻到那种花香。我害怕一般收紧心脏,望向用毛巾擦着湿漉漉橘红色头发的姜涩琪。

  我想那是一种恐惧,一种默然。



3.

  对相识不过两三周的人动心,是不是很荒谬。我几乎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吸引力法则,那种颤动往往带着逃避。

  心动的开端就是心动吗,后来我想其实不是的,是恐惧,是逃避。

  我坐在沙发上望着闪烁的银幕出神,女主角的声音和敲打在玻璃上的雨声混在一起。

  “如果我不钦佩你,我怎么会爱你。”

  姜涩琪这时刚好洗澡出来,毛巾搭在脖子两侧,坐在我身边。

  我坐在她身边,下意识不自然地往沙发里缩。我并不信任自己的情绪,有时那会说谎话,有时那会让我失却理智。

  当姜涩琪的手落在沙发上时,小指轻轻擦过我的手背,那是近乎可以被忽略的触碰。

  然而我把目光对上她的眼睛,却突然想起了那刮走雨伞的一阵风。

  我可以确认我转开视线的时间没用一秒钟,然后破绽百出地打了个哈欠。

  “涩琪呀,晚安。”

  我走上楼梯的时候什么都想不出来,像被挖空了头脑,然后轻轻地扭开房门。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不算早,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溜进遮光窗帘的缝隙,把木制地板劈开一道裂痕。

  那是独属于岛屿清澈的阳光。

  下楼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起来了,我一边吃着孙胜完买来的奶酪一边看姜涩琪和金艺琳坐在沙发上弹吉他。

  “今天去做什么。”我嘬着果汁,问金艺琳。

  “涩琪姐姐说要去听岛民的夏至音乐会。”

  车是姜涩琪租的,开的人却是我,姜涩琪说着技术不行把钥匙丢给我,我也只好接下。

  她坐在副驾手里拿着地图指路到坐轮渡的码头,然而设得兰像在海上漂浮的游船,天气多变又难以预料,偏偏是这两天雨多的要命,于是我们又被困在轮渡码头,直到下午两三点才到目的地。

  我是自认没什么高雅音乐修养的,音乐会听的也兴味阑珊,只是姜涩琪坐在我旁边一心享用。

  “我觉得住在这比伦敦好多了。”散场之后姜涩琪坐在餐馆里说道。

  “为什么?”

  “多安静啊,又不用学口腔组织口腔解刨口腔材料,口腔可以都去死了。”

  姜涩琪用启瓶器打开一瓶啤酒,给我递过来,坦白讲啤酒有些凉的透顶,假如是在加利福尼亚喝我想会更合适,然而这里是设得兰,即便是夏季也会低温横扫。

  “其实,我也没有很讨厌学牙医,毕竟赚钱多,等我以后赚够钱了就不干了。”

  “那你去干嘛。”我切开一块牛排送进嘴里,问她。

  “去搞乐队啊,没钱怎么搞,难道我流浪街头?想到这个也不怎么恨我爸了,毕竟牙医还是挺赚钱的。”

  于是我们就安静地听完了姜涩琪的故事,姜涩琪家里是世代开牙医诊所的,她被骗来英国留学,因为爸爸说会让她学音乐。

  姜涩琪脑子总是缺一块,我没明白她怎么不知道看看就可以被傻乎乎骗来学医。

  “我回不去啦,我爸说毕业才准我回国,不然就断了我生活费。不过现在也挺好的,我也在搞乐队不是,我爸还管不着我。”

  我听完她最后一句话轻轻上扬的语气,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啤酒,拼命压住那卷土重来的颤动。

  假如昨天我还可以否认那只是一次心率的失常,今天我就再也不能了。

  风吹的我想逃,而我也确实逃了。



4.

  次日早上我是不告而别的,在上飞机前草草跟金艺琳说工作有急事要提前结束休假。

  当然是借口了。我需要安静收拾好对姜涩琪的所有情绪,逃脱掉那和心动一起到来的恐惧和慌张。

  对前女友们我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我只是接受了恋爱的程式和时机,然后接受了一个人的告白,最后又匆匆不欢而散。

  但我没想到姜涩琪根本没给我机会,我在回伦敦几周后一个下班的傍晚接到了她的电话。

  “姐姐,你晚上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我压下呼吸,回答她。

  “要不要出来吃个饭,在我家。就我和胜完。”

  “不许走了哦,上次在设得兰不告而别还没追究你。”姜涩琪在电话那头补充,我也只好笑了笑应承下来。

  我到她家门的时候,她刚好手里提着从超市买来的酒到楼下。

  “上楼吧。”姜涩琪看到我就快走了两步搂住了我的肩膀,她比我高一些,靠近的时候发梢刚好擦过我的耳朵。

  像一种亲吻的触碰,我又闻到她淡淡的味道。

  我是第一次来到她家,不大的双人公寓,墙上挂着她那把在设得兰用过的吉他。

  吉他旁边是滑铁卢大桥上拍的落日照片。

  酒过三巡,姜涩琪的话也糊涂起来,和孙胜完三言两语说着自己以前的事。

  孙胜完是乐队的键盘手,两个人也算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我也搭不上什么话,就只好一边喝着酒一边笑。

  姜涩琪说到自己高中时候逃晚自习去酒吧蹦迪被老爹抓到然后被拿着棍子追了一条街,我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从来没这么出格过。

  是谁说过,喜欢一个人会觉得她很强大。那我明了了,姜涩琪确实有我没有的强大。

  她可以为快活逃学的时候,我好像正在为成为一个标准好学生挤压掉自己的所有时间。她在音符里远离医院消毒水味道的时候,我正在格子间里因为一篇报道忙得不可开交。

  她可以心血来潮到设得兰过一个假期,我却在因为会不会有一通电话叫我回到伦敦的写字楼而不安。

  “去散步吗。”姜涩琪拿起沙发上牛仔外套说。

  “我不去啦,我论文还要改改。”胜完摆摆手说到,“你们去就好了。碗筷我来收拾吧。”

  沉默贯穿在街道和我与姜涩琪之间。我忽然有些后悔和她出来而没有立刻走掉这个决定,因为我实在木讷,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好。

  我可以聊清晨的第一杯咖啡洒在了我的西装外套上,也可以聊午饭的时候机车总监被老板大骂一顿,还是说说今天刚好看到的演唱会消息。

  她会感兴趣哪个,还是觉得每一个成年人的故事都相当无趣。

  我不自然地将眼睛瞟去一边的树木时,姜涩琪把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向我的手掌滑过去。

  “我手好凉。”她看着我,因为酒精上脸而红透的脸朝向我,“要不要听歌。”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耳机,让一只耳朵从沉默中被解救。

  

I can see that you and me,

Live our lives in the pouring rain,

And the raindrops beat to the time to our refrain,

And you and me will win you see.

  

  就这样算了,无所谓聊什么了。我握住她的手,安静地走完了短短的一段路,在路口分别。

  人有时候是可以不知所措的。



5.

  于是我和姜涩琪真的熟络起来。

  我在办公室因为选题和别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就叫她出来吃一顿饭,或者在周末的无趣夜晚造访酒吧看她怎样用音乐把屋顶掀翻。

  我却并不敢再用酒精做借口接过她冰凉的手。

就这样虚度着一整个夏天,把那鼠尾草的香气埋在多变的天气里,和她偶尔共用一副耳机。

  接到姜涩琪带着哭腔的电话是在我加班要离开的一个晚上。

  她却怎么又说不出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喝酒了,从电话里我都能听到那酒瓶的声音。

  “你在哪。”我深吸一口气,跌坐回办公椅上。

  “家。”

  “等我过去。”我穿上外套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然而开车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却全都是姜涩琪。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输了她家门密码进门的时候,姜涩琪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吹风,旁边的酒瓶倒在地上。

  她酒量着实不行。

  “涩琪,到底怎么了。”我脱鞋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乐队没了。”姜涩琪深呼吸一口,看向我,咧着嘴笑,“吉他手和主唱前天大吵一架,然后分道扬镳。”

  我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时候我实在痛恨自己的木讷,我有一万句安慰的话想要对她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只好拿起一瓶酒,倒进她装载着冰块的酒杯里。

  “我以后只能做牙医了。”

  “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那样啊!”

  她喝掉杯子里的酒,说话开始糊涂起来,嘴里胡乱地说着骂人的话。

  小骂怡情,我接过她的话头和她一起骂着。

  “那你那天为什么跑掉了。”

  姜涩琪突然停住话题,把头扭向我。

  “姐姐,你真的在伦敦有紧急工作吗。”

  我被她问的愣住,放下酒杯沉默一阵才回答。

  “没有。”

  “那你为什么走了,你讨厌我吗。”

  “没有。”

  “那你喜欢我吗。”

  我觉得姜涩琪醉得彻底。借着客厅的灯,都觉得她眼神迷离。

  “姐姐,可不可以吻你。”

  姜涩琪是突然凑过来的。我大概也不太清醒,竟也没有闪躲。

  我刹那间觉得我已经逃不掉了,因为窥探了她的脆弱。

  而我突然发现,爱一个人就是从爱她的脆弱真正开始的。

  她的鼻息带着温热靠过来,唾液相交的时候,我尝到了她嘴里威士忌浓烈的味道。带着冰凉,又炽热到要把我融化。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学到的吻技,几秒倒让我有些面红耳赤。

  但这个吻也太轻了,轻到我甚至还什么都没想。

伦敦的风今晚有些凉的透顶,好像秋意已经悄悄洇水而渡。

  “呀,涩琪,你是不是醉了。”我平稳了一下呼吸,缩紧了身上的毯子。

  这天晚上我只觉得自己逃跑的很狼狈。这个来的莫名其妙的接吻也被我扔进了风里。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站在家门口,把钥匙插进锁里的时候,我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好像是姜涩琪的味道还留在上边。

  而风归去又来,在黑暗的楼道里,我转动钥匙的时候,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不可抑制地跳动的声音,好像狂风从九万米高空抖落又逼近了这狭迫的空间。

  这天晚上,酒精的麻痹好像失了效,我看着天花板,把记忆一遍遍重演又推翻。

  当悸动和退让同时明晃晃地被摆在路口叫人做抉择,我却选择了什么都不做。

  后来两三周的时间,我埋头在新的选题和无数会议里,半真半假地忘了联系姜涩琪。

  但姜涩琪也没再找过我。

  再听到姜涩琪的消息已经是八月末尾,我在超市里碰到了孙胜完。

  “嗯?涩琪没跟你一起来吗?”

  “姐姐,你不知道她回国了吗?”孙胜完放了个西蓝花在框里,对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又怎么会知道。但我好像确实忘了姜涩琪是该毕业了。可我怎样也没想到,她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有些怅然,又有些火大,我想拨通她的电话兴师问罪,可我拎着购物袋站在路口,忽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立场和身份去质问她。

  人在异国他乡习惯孤独是很平常的事,我从来没觉得我要从这座城市获得多少温暖和爱意。可是我听着车轮胎碾过马路来来回回的声音,脑子里只有姜涩琪,下一秒又被提醒姜涩琪根本不在这里,我忽然觉得过去感受到的伦敦的温暖都被抽的一干二净。

  然而这里却到处是姜涩琪的痕迹。

  这天下午我抱着金艺琳哭了个痛快,虽然不小心害得她被迫翘课。

  “那你怎么办?你要去首尔找她吗?”

  金艺琳的话像雨水冲了一遍我的思绪,那我要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只好说我不知道。让我扔下伦敦的事业和朋友,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似乎那么不够理智而又代价庞大。

  我没想到姜涩琪的突然离开让我像一团乱麻,我在很多次要拨通她的号码时又安静地关掉了手机。

  于是我请了个年假,去了一趟设得兰,姜涩琪想了很久的设得兰。

  这里有些太安静,我从一个小岛到另一个小岛,只有灰白的岩石杂在整片的草地里,海鸥的叫声和海浪敲打岸边。

  但我不管坐在哪里,看着潮汐或日落,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在翻涌。

  “如果涩琪在就好了。”但她怎么在?

  生命里挤了太多的人,无关紧要也好擦肩而过也罢,只有她的离去被明白地摆在眼前,她的存在才会被恍然放大。

  我不喜欢永远,它空洞又让人缺乏信任感。但永远地让姜涩琪离我而去,我却怎样也想不出它的代价。

  我觉得我疯了,明明也不是小孩子了,明明冲动做事也离我很远了,回了伦敦,我却还是递了调回首尔的申请。

  申请被批下的那天,我收拾了东西滚蛋就订了回首尔的班机。

  “你独守空房吧。”我拖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金艺琳靠在门框上给我翻了个白眼。

  “啧啧,我爸真是所托非人,有生之年我还能看见裴珠泫女士千里追爱的老土剧情,”金艺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送了,等我毕业回去骚扰你们。”



6.

  上飞机之前我给姜涩琪打了个电话。

  “我要回国了。”

  她没回答我。

  我看着伦敦浓得像泼了几层颜料一样的夕阳从玻璃窗照进来,沿着墙壁把空间切割再切割,听着她许久的沉默,报上了航班信息。

  “你不来的话,就再也别想见到我了。”我说。

  她还是没回答。

  “你是哑巴吗,姜涩琪。”

  “哦,”我听到她的声音,即使只是一句,也已经久违了,“那我开车过去。”

  我从不知晓时间可以像丝一样被拉得这么长,她默不作声的时间里,我承认我有些害怕。

  如果失去的概率在赌局里被放在眼前,那么那一瞬间,所有的过往和日暮,风声和争吵,甜腻或者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雨,都会像偶然被丢在地上的硬币一样,根本不重要起来。

  巨大的轰鸣声从跑道上滑行而出。

  我把伦敦甩在了身后面。看着小窗外面的云层层叠出神的时候,我想起了姜涩琪。

  姜涩琪的发梢和她总穿的衬衫的衣角,她跑进一场雨里的背影,她的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的酒杯里快要融化的冰块和嘴里的威士忌味道。

  原来我自以为对姜涩琪的克制,却让她早就不留痕迹地把自己嵌进了我的生活里。

  飞机到首尔已经是下午,多少有些晚点。

  我推着行李箱走出去,姜涩琪站在远处,让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其实我鼻头有些发酸,但我又怎么能做先掉眼泪的人。

  “等多长时间了?”我朝她走过去,把拉杆箱递到了她手里,抬头看她。

  “没多长时间。”她缩了缩鼻子,鼻音有些肿。

  “有点晚点。感冒了?”

  其实我也有些晚点,见到她我想我总归是迟来的。

  “嗯,前几天着凉了。”

  我踮踮脚,凑上了她的嘴角,有债有偿,反正我注定要吻回去。

  “呀,我生病了诶。”

  可我才不管什么生病,我现在只在乎怎么把她锁在我身边。

  “那就 一起做病号呗,女朋友。”我耸耸肩,转身往出口走。

  “你叫我什么啊?”她有些惊诧,又杂了点迟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啦,女——朋——友——"我拉长声音一字一顿,向她招手。

  姜涩琪一路小跑追上我,换了只手推箱子,空着的手靠过来抓住了我。

  “那牵牵手总不过分吧。”

  我就顺着她的掌心抓了回去。

  姜涩琪机灵有神地往往很挑时候,就比如我上了她的副驾她又靠过来不肯撒手。

  “我要被你捂出汗了诶。”

  我想把手缩回去,她紧了紧力气表示抗议。

  “而且你要开车。”我说完她才终于放了自己的爪子。

  “你之前知道我要回来吗?“

  “知道啊,金艺琳早给我通风报信过了。”

  我就说姜涩琪间歇性机灵有神,又比如金艺琳通敌这件事。但我也没跟她算账,也没问下去她知道怎么不找我,反正日子还久,我就慢慢审问。

  “我之前一个人去设得兰看海了你知道吗?“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有笔账确实没算。

  “嗯?”姜涩琪单臂扶在方向盘上扭头看我,“好看吗?"

  她明知故问。

  “呀,姜涩琪,”我觉得我从英国带回来的优雅味道一点也没有了,“怎么我们涩琪一到首尔就变得厚脸皮了呢?”

  “那我们再去看一次海吧,”姜涩琪把手放下来捏了捏我的手,“绿灯了。”

  “去哪?”

  “济州岛吧。”

  好吧,济州岛。

  风很大的那天。

  在伦敦,在济州岛,在随便哪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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